第 34 章

“你确实很聪明，你是第一个，猜对我身份的人。”

“我父母因梅花而相识，因梅花而相知，只可惜好景不长，我的父亲最终还是抛弃了我母亲，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。”

“我传承了父亲的画梅天赋，可是却遭到了母亲声色俱厉的呵斥。”

“从小她便对我严加管束，一言一行不得行差踏错，及笄之后她为我定了一门亲事。”

“这一次，我没有再顺从，一意孤行要嫁何十六，甚至，甚至不惜上吊、绝食来对抗父母之命……”

邵欣妍说到此处，满眼俱是伤心色，但也只能是黑云压城，不见倾盆，因为怨灵是没有眼泪的。

邵欣妍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渐渐开始混沌，最终变成一片墨色，身上的纱衣绸缎也片片凋零，一阵青烟过后，站在之淮面前的，又是凤冠霞帔的模样。

“现在，你看也看了，交流感情也交流了，走吧，大喜的日子，还磨蹭什么呢。”邵欣妍进入满庭芳后温柔苍凉的声音又变回了妖冶凉薄，红袖一挥，两人便回到了喜厅。

沈子昂正将昏迷不醒的狄屠背出来和不省人事的高德并排躺在一起。

毕竟好兄弟就是要整整齐齐。

刚放好，他一回头便又看到凭空出现的之淮二人。

他不可察觉地翻了个白眼，盘腿坐到高德狄屠中间开始运功。

之淮那小子一肚子坏水，这女鬼看上他算是看走眼要倒大霉了。

正当礼官再次想要开口喊个“一拜天地”的时候，之淮再次伸出尔康之手喊了停。

“慢着！我还没见到念汐呢？你把她怎么样了？”之淮问道。

邵欣妍慢悠悠地掀开盖头的一角，扯起两边的嘴角，皮笑肉不笑：“她已经被我吃了，细皮嫩肉，味道很好。”

之淮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
“你不信吗？我把她的脸变出来给你看，那些被我吃了的姑娘，我都留下了她们的脸。”

说着，邵欣妍把头往背后一扭，再转过来的时候，已经换成了念汐的脸，当然，眼底的光彩还是暗淡的。

沈子昂眼睁睁地瞧着她的头转了整整一圈。

“你答应过我要送他们全员平安离开的。”之淮眼眶微红，恰到好处地拿捏了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的绝望。

“那你把我也吃了吧。”之淮淡淡道。

邵欣妍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反应，短暂地怔愣之后，掩着大红唇桀桀桀地笑起来。

“装得倒还挺深情，但是我从来不吃负心汉。”笑完，她也淡淡回答。

“你只会烤了他们是吗？洞房花烛夜，杀人放火天。”荒草丛中的男性腿骨上，明显有火烧的痕迹。

烧了，但又不全烧，烧一半，留一半，才能让他们残缺不全地困在这里，经年累月地滋生怨气，成为她的力量延续的柴薪。

邵欣妍闻言，索性将脑袋上碍事的盖头凤冠全除了，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来，杏眼樱桃唇，正是之淮念汐第一次成亲后，出洞房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。

“我也很好奇，以你的聪明才智是怎么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？原是你亲手杀了她，现在又千方百计找到她保护她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
之淮的神识坚定无法为她所探知，念汐的灵台之中也有一道神力相护，她无法完全探查。

但就是这零零碎碎的记忆，也实打实地勾起了她的好奇。

她原以为世间女子没有人会比她更惨。

却没想到，还是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没有最惨，只有更惨。

之淮只淡漠地回了一句：“与你无关，快把念汐交出来！”

念汐识海里封着翎华的一道神力，若是眼前的怨灵当真吞了她，恐怕此时早已被炸成一道青烟，连灰渣子也不剩了。

一番你来我往下来，对于之淮能识别她在说谎这件事，邵欣妍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
“你既已答应娶我，那便先履行你的诺言吧。”

我不会杀你，我会让你活着，但是比死去更加痛苦。

邵欣妍又是一挥袖，沈子昂等人已然不见，之淮又是牵着结了绣球的红绸，正要一拜天地。

他想要停住动作，而那身体却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，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礼成，欢宴，入洞房。

揭盖头，盖头下的人儿抬眼，却是正值大好年华的邵欣妍，此时正含情脉脉地将他瞧着。

之淮只觉得毛骨悚然，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在邵欣妍身边坐了下来。

合卺酒杯里倒映着一张陌生男人的脸，眉清目秀，唇薄似刃。

想来这便是何十六了。

这一重幻境，他被困在了邵欣妍的过往之中。

合卺酒，一线喉，放下酒杯之淮忽地想起，他和念汐好像还没有喝过合卺酒。

礼不算全，倒是遗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