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阳长公主

点灯仪式做得很是隆重，法事也做得很漂亮，起码姜姒看着是满意了的。

护国寺的住持大师也亲自来了，与姜姒说了几句话，他记得从前的长宁侯夫人，仁爱大方，乐善好施。

姜姒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，住持居然还能记得她母亲，对此颇为感激。

住持见姜姒身形消瘦，劝说了她几句，“小檀越心思太重，不益养神，须知凡事过尤则不及。”

姜姒双手合十多谢住持好意，眸中盈着浅笑。

住持见状也不知是看出了姜姒并未将此放在心上还是怎的，他并未强求，只是念了声佛号就与姜姒告辞。

姜姒目送住持离开，在母亲的长明灯面前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身离开。

走出延寿殿，青枝等人快步迎了上来，正欲开口，姜姒摆手示意，青枝顿住不再言语，她看得出来她家县主心情不虞。

“釉白陪我走一走，其他人先回去吧。” 姜姒看向青枝，“放心吧。”

釉白乖巧地点头，这些时日她得敬嬷嬷和青枝教导，已经很会做一个安静的小侍女。她时刻谨记，只要小溪儿有危险，她就会为她拼命。打架和吃饭才是釉白更擅长的事情。

是的，釉白嘴里叫着姜姒县主、二小姐，心里还是跟恩公一样称呼她为小溪儿。

县主有命，青枝与程晃也只能应下。

程晃倒是不担心，昨日来时他已经命人将护国寺探了一遍，没有什么危险的人。而釉白，这小丫头的功夫也很俊，保护县主也是绰绰有余。

姜姒漫无目的地乱走，都已经走到了千佛殿的舍利塔附近了。这一路上都未曾言语，釉白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太对劲，她快走两步并上姜姒的步子，侧目看她。

姜姒脚步一顿，轻声回应釉白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县主不高兴，釉白有糖。” 釉白一把就拽下来腰间的小荷包递给姜姒。

姜姒垂眸，接过她的荷包，打开里头看了看，都是雀红和绒蓝给她准备的饴糖。姜姒忽而笑了笑，捻了一颗放进嘴里，又重新给釉白系好：“多谢你。”

“再吃一颗。” 釉白固执地把荷包往姜姒手里放，“再吃一颗。”

“够了。” 姜姒轻叹，沉默地把荷包系在釉白的腰间，不是所有人多吃一颗糖就能甜起来。

而这个道理她不必强加给釉白。

釉白似乎有点明白，但她看姜姒的眼睛似乎还是有些暗淡，她有些着急，就抓着姜姒的手，急切地看着她，也不说话。

姜姒看着心智稍弱的釉白，心里有点儿微微抽痛，釉白从前过得不好，所以还没自己高。

“釉白，我没事，只是有点儿难过。”

“不难过，我，舞剑。” 釉白弹弹手中的剑，眼睛发亮，恩公以前就很喜欢看她舞剑。

姜姒笑，摸了摸釉白的头，“你陪我走一走，很快就好。”

釉白点点头，乖乖地跟在姜姒身边。

又走了一段，姜姒才发现已经到了千佛殿的舍利塔前，她站在此处看。忽然间就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带她来绕舍利塔，她牵着小小的自己满怀虔诚地绕了三圈，每一句都是愿佛祖保佑我儿淙淙一生平安喜乐。

姜姒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的身影，独自一人就在舍利塔下缓慢而虔诚的祈愿……

“娘亲！”

姜姒快步上前，伸手抱住了那个幻影，是老天怜悯吗？她真的很想再见娘亲一面。

————

隆阳长公主祈福完毕后照常来了千佛殿前的舍利塔，绕到最后一圈时，听到一声‘娘亲’，随后突然就被人抱住腰身，还有啜泣的声音。

长公主先是心下一惊，再听这低泣，又觉得可怜。

她转过身，只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美人脸，看年岁约莫不过十五。

而她转过身后，眼前的小姑娘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，连连道歉，也因认清现实，心中思念破碎，终究泣不成声。

隆阳长公主叹了口气，见她一袭素衣，心下了然，递出手帕给她：“思念亡母，情有可原。”

姜姒在发觉自己能真切地抱到人时就知道是自己错认了，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，再也不会有温热的触感，再也无法以双臂环抱她。

只是她太贪恋那抹温暖的感觉，才如此失态。

面对对方递过来的手帕，姜姒努力遏制自己抽泣的声音，接过手帕，垂首拭泪。

隆阳长公主原以为她会哭很久，没想到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，还来同她赔礼道歉。

姜姒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，对面这位夫人温和可亲，她实在是有些无颜以对，同对方欠身致歉：“多谢夫人，方才是小女失态，惊扰夫人，不求夫人原谅，还请夫人给小女一个赔罪的机会。”

隆阳长公主微微惊讶，她不认识自己？也罢，倒也无妨。